那一天我长大了

在清晨的微光中，我数着药片在铝箔板里发出的脆响，已至第七颗。晨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悄然探进，如同妈妈曾经教我折的纸尺，一格一格地量着床头柜上的体温计。那显示的38.7℃，在冷白的电子屏上犹如一个灼热的烙印。

妈妈的呼吸声断断续续，仿佛揉皱的作业纸般脆弱。昨夜她在沙发上蜷缩着看电视时还笑语盈盈，说自己只是着凉了，而现在额前的发丝却被冷汗浸染成深深的颜色，如同暴雨后的晾衣绳。我踮起脚从吊柜里取来退烧贴，掌心中被塑料包装的边角划出的痕迹提醒着我，那些原本被妈妈码得整整齐齐的药盒，原来需要我用力绷直肩膀才能伸手触及。

“小满…”被窝里的轻声呼唤让我手抖，水杯在玻璃桌面上磕出刺耳的声音。妈妈的睫毛在烧红的眼睑上颤动，如被微风拂动的蒲公英。她努力想支起身子，却使得枕头重重跌落，震得床头的千纸鹤摇摇欲坠。

我蹲下身，将退烧贴轻轻敷在她发烫的额头。手指触碰到那些湿润的发丝，让我想起了上周她帮我吹头发的情景，那时的暖风夹杂着茉莉香波的味道。如今这些细软的发丝粘在她苍白的脸上，宛如被雨打湿的蛛网。

炉灶上的白粥咕嘟作响，我蹲在玄关给爸爸发短信。晨光移到妈妈正在织制的毛衣上，银针上的浅蓝毛线团滚落到地板上，在木地板上留下毛茸茸的轨迹。长时间浸泡在淘米水中，我的十指开始发皱，我恍然大悟，妈妈以前总说“水太凉”，原来是关节已经开始隐隐泛酸。

当我喂妈妈吃完第四勺蜂蜜拌梨汁时，她滚烫的手忽然紧紧握住我的手腕。“我们的小满……”她微笑着说，眼角的细纹如被风拂开的水面。“终于会照顾人了。”窗外的悬铃木沙沙作响，叶影在她的脸上游走。恍惚间，我瞥见镜子中的自己那个总躲在妈妈围裙后的小姑娘，此刻已披上晨光，把凉毛巾叠成整齐的方块。

药香在房间里静静弥漫，当电子体温计发出“滴”的轻响，我看见数字36.8℃在晨光中舒展，犹如一朵慢慢绽放的玉兰花。这一刻，我深知我已经成长为一个能够照顾家人的人，而这一切，都源于妈妈无私的爱的滋养。